一滴水里的滚滚红尘

发布时间：2021-01-25 15:09:03 阅读：次来源：表盘厂家

一滴水里的滚滚红尘

从去年开始，我有点迷恋上独角戏。说有多喜欢其实也未必，更多是好奇，我每次就是迫切的想知道，叙事者是如何填满那90分钟的时间？以一个典型的电视工作者切豆腐的思维来算，平均3秒一个镜头，一部片子需要差不多1800个镜头，但一个独角戏基本上意味着它是一个90分钟的长镜头，其画面的沉闷难以想象，这该需要多么超强的叙事能力(抑或，挑逗能力)？

当然，反过来一想，就会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复杂。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做次公开课和演讲，或者是说个故事、扯几个段子。当演员具有足够魅力的时候，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，他会在与观众的良性互动中形成叙事的节奏，何况还有配合充足的灯光、舞美、效果、视频、音乐和PPT.

最初我的确也是满怀着这样的期待来看《情爱长安》的，然后发现我错了。在剧场门口的咖啡店，主创者杨晨没化一点妆，穿着一件普通的白T恤儿，摇摇晃晃的从人群里冒出来，坐到我们身旁，完全没有一点文艺范儿。我小心翼翼的反复确认——他是全场唯一的演员。他只是微笑着提醒我，这是一场纯粹的“声音”演出，别指望看到什么激烈的表演。

他说的没错。这不是个故事，也没有段子，更不是一堂公开课，甚至也不能算是话剧，这就是一场配乐诗朗诵。在“看戏”的过程中，我多次闭上眼睛来“听戏”，结果发现效果更好；虽然里面的人物关系有时搞不清楚，但是基本上可以被他的叙事带着走。整个“听戏”的过程中，我一直在想的是，这种形式的表达，能被普通观众所接受吗？

事实证明，我的判断又是错误的。观众完全被演员的“表演”所感染，或者说“控制”。这个夜晚，没有人离席，甚至也没有人咳嗽，大家很安静地穿越到汉唐年代。偶有观众进场，也能融入没头没尾的叙述，我发现他们就像一滴水一样，迅速消失在舞台灯光之外的静谧黑暗里。

这场演出的成功其实是合情合理的。第一，它就像个酵母，催发的是我们所有人血液里的那几首唐诗。就算是你“得意忘言”了，那重重意境也能被迅速激活，这就是《情爱长安》的“群众基础”。第二，杨晨的声音诠释松弛又精妙，而音乐的配合看似随意却相得益彰。这样的声音组合就是天生要来表现诗歌，它果真实现了博尔赫斯所说的“一个没有空间的宇宙，例如，一个音乐的宇宙”。第三，以我看来，本剧最大的价值是在于对心理节奏的重构。的确没有什么戏剧冲突，没有几分钟一次的激烈场面，但是他一开始就能以一种强大的气场营造出一个独特的时空，把观众拖进来。这种“反戏剧”的勇敢尝试，反而才是我最欣赏的。

同样是小众艺术，想想我们的一些纪录片导演在做什么吧？他们以梦游般的语言打造着舌尖上的神话，然后却得意洋洋地四处宣讲，如何在几分钟之内生造出一个故事的高潮。

在故事结构上，《情爱长安》更是有十足的纯粹和自信，就是以张骞、辩机和尚、李白和不知名的日本遣唐使，分出了四个段落。每个人物的故事是熟悉又陌生的，人物之间的故事又是隐隐有所勾连的。不得不赞赏编剧的功力，虽然只是借助了区区四个人物的命运，却奔逸着汉唐盛世的万千气象。

好东西的确不在于形式是否简单，还是要看你折射出的心灵是否足够丰富；不经意间，所谓的“市场审美”已经悄然转变了。